杨耕身：给开封讲讲北宋的那些事儿

　　□特约评论员 杨耕身

　　如果以每年财政收入不到50亿元的微弱财力最终无法撬动上千亿元的资金链条，或者这个链条最终崩裂，则将由谁来收拾残局或咽下苦果，又将由谁来承担责任？

　　七朝古都开封拥有引以为豪的、中国历史上保存最完整的宋代文化资源，也拥有羞于提起、与历史声名极不相称的经济发展水平。现在，开封决定来一场豪赌。开封的赌注就是将其所拥有的宋代文化遗产资源“搞大”——— 将开封市老城区改造成近20平方公里的实景人文旅游胜地，重现北宋“汴京”时期盛景。为此，十几万市民将在未来4年内从老城区搬离，仅拆迁费用就要支付至少1000亿元。而这仅仅是这项颇具想象力的“造城计划”的第一步。对于一个财政收入不到50亿元的小城市来说，拿什么去撬动这1000亿元的巨额资金，又如何面临大量老城居民搬迁等诸多挑战？

　　一项史无前例的工程，一个具有天才想象力的计划。只是不知道当地政府在“只把开封做汴京”时，有没有想到今时已非北宋，权力的运作以及城市的运营都不再是一件可以想当然的事情。因此不免让人追问，开封市“再造一个汴京”这样强大的行政意志，是否曾经听取过所有市民的意见，而那些规模巨大、动辄上千亿元的巨额资金运作，是否曾经人大机关的审议与核准？假如“再造一个汴京”根本就是一场豪赌，那些开封的当政者押上的又是什么？如果搬迁所涉及到的十几万市民情非所愿，则开封如何是好，如果以每年财政收入不到50亿元的微弱财力最终无法撬动上千亿元的资金链条，或者这个链条最终崩裂，则将由谁来收拾残局或咽下苦果，又将由谁来承担责任？

　　七朝古都开封是否只有重现北宋“汴京”盛景才能名实相符，这让人不敢苟同。历史总是面目模糊的，而每一个现世的人们却拥有真实的悲欢。因此我不免时常觉得，类似“七朝古都”这样的字眼带给人们的，应该也不只是荣耀，在开封历史上还包含一种兵连祸接或民生苦难的事实。从这个意义上说，开封还是一片苦难的土地。当下开封市的主政者一心要回到的北宋盛景的“汴京”时期，其实也恰恰是民怨最大的一个历史阶段，甚至也是北宋政权“盛极而衰”的一个时期。

　　北宋汴京之鼎盛，即在一幅《清明上河图》。时值宋徽宗年间，画师张择端完成这幅描绘京城汴梁以及汴河两岸自然风光和繁荣景象的历史长卷后，也是首先呈献给了宋徽宗。但是宋徽宗为了一己之享而劳民伤财、大兴土木之情状，亦为后世所诟病。史料显示，历代皇帝中从来不乏修建华丽宫室、穷奢极欲者，比较著名的比如汉武帝修建的甘泉宫、建章宫，陈后主的临春宫、结绮宫，隋炀帝的洛阳宫、江者宫，唐明皇的华清宫、连昌宫，但是所有这些与宋徽宗的七殿堂、卅二楼阁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徽宗平时好玩珍宝，“天下珍异悉归禁中”。朝廷的国库，以前每月支出仅需费用三十六万贯，到徽宗时经费竟然达到一百二十万贯。不仅如此，徽宗也拒绝纳谏，发布诏旨令群臣不得反对。由此使得腐败公然，贪官横行，也使民间元气大伤，财力枯竭，内忧外患迭起。至宋钦宗时期，尽管一上台就下诏把殿台楼阁全部拆毁，珍禽异兽悉数遣散，然而这个被掏空的政权早已无力改变“靖康之耻”的结局。

　　我不知道开封到底要以怎样的方式来“再造一个汴京”，是以汴京的方式，还是以现代的方式。有无民意支撑？有无人大许可？我也不知道汴京时期的殿台楼阁，将以怎样的方式在现代的土壤上重现。“这项工作非常难，我们也都有心理准备。不过做好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关于“再造一个汴京”计划，开封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副局长孔祥成这样说到。而我所同样不知道的是，孔副局长这“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八个字，经过了怎样的研讨与论证，是否算是一种轻佻与盲目。杜牧在其《阿房宫赋》中写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千万人之心所在，即民意之所在，但我们到底要以谁的一人之雄心勃勃，代表那千万人之民心向背？汴京故事，从来不是一种繁华的想象，只能是一种有温度的历史警醒。